【摘要】

      近年来，建设企业“走出去”的步伐不断加快，海外基建市场新增投资额从2010年的1344亿美元增加至2019年的2602亿美元，增幅高达93.6%。投资领域包括交通运输建设、一般建筑和电力工程、工业建设、水利建设和制造加工设施建设等，投资国家和地区集中于尼日利亚、埃及、澳大利亚、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且受普通法体系影响的国家和地区居多。

      由于受先例原则影响，承包商工期索赔的权利除了合同条款中约定的明示索赔路径外，判例中确定的默示路径，如因阻碍原则、共同延误引发的工期索赔也逐渐被国际社会关注并接受。基于此，本文以普通法体系为背景，对部分通用合同条款和案例中确定的承包商的工期索赔路径进行重点分析，围绕默示路径中争议较多的阻碍原则和共同延误问题，厘清相关概念、重述裁判要旨，以期为承包商主张工期索赔时，能在最短时间内提出有利于自身的索赔报告，成功实现竣工期限延长。

【关键词】

EPC合同  共同延误  工期索赔  误期损害赔偿费

一、通用合同条款中的明示路径选择

      在工程推进过程中，时常会发生一些非因承包商原因引发的干扰事件（Disruption Event），使得施工效率降低，工程进度远滞后于原定施工计划，迫使工期造成延误。而工期索赔实质上是在干扰事件发生后，业主方与承包商之间的原定风险分担再分配、再平衡的过程，是使承包商免于在原合同竣工日期不能完工时，被业主方要求支付误期损害赔偿费和/或其他处罚的一项重要权利。此项权利能帮助承包商以“时间”换“利润”，对于降低项目推进过程中的未知风险和损失至关重要，故，常成为承包商与业主方的博弈焦点之一。

      为避免合同各方就工期索赔的触发条件陷入无意义的争论，国际通行的工程合同范本通常都对承包商的工期索赔依据作了明确约定。以英国土木工程师学会（Institution of Civil Engineers）主编的《施工合同条件》为例，若合同管理人（Contract Administrator）认可因关联事件(Relevant Event)引发的迟延,则其可能同意承包商提出的工期索赔并对竣工日期予以调整。《施工合同条件》中载明的关联事件包括：变更、不利天气、（业主方）未提供信息、因（业主方）指派的分包商造成的迟延、（业主方）迟延给予进入现场的权利、内乱或恐怖主义、不可抗力、罢工、法定要求的变更等。

      目前在国际工程建设领域通用的菲迪克合同版本（以下简称“FIDIC合同”）也对承包商的工期索赔权利作了明确约定。以FIDIC EPC合同（第一版）为例，若出现（业主方）未能向承包商提供进入和占有现场各部分的权利、在施工现场发现化石、业主方指令暂停施工、因业主方原因致使试验拖延使承包商造成延误、执行业主方暂时停工的指令、业主方干扰承包商的竣工试验且使承包商遭受延误、当局造成的延误、不可抗力等12种情形，则承包商有权向业主方主张工期索赔。此外，在某些情形下，如第2.1条[现场进入权]、10.3条[对竣工试验的干扰]、第16.1条[承包商暂停工作的权利]等，除工期索赔外，承包商还可向业主方主张费用和利润索赔。

二、普通法体系下的默示路径选择

      除了合同双方签订的工程合同中明示约定的承包商可援引的工期索赔依据外，在普通法体系下，特别是在英国、澳大利亚等国家和地区，在满足特定条件后，承包商还可以援引阻碍原则（Prevention Principle）,基于自由工期（Time at Large），在合理时间内完成工程并免受业主方误期损害赔偿（Liquidated Damages）的约束。

（一）阻碍原则（Prevention Principle）与自由工期（Time at Large）

      为防止业主方滥用误期损害赔偿的权利，英国上诉法院于1971年，在Peak Construction (Liverpool) Ltd v McKinney Foundations Ltd 案中确立了阻碍原则。Salmon LJ 勋爵认为，“若承包商未能按时完工系由于承包商和业主方的共同过错导致的，则业主方不能基于其自身过错拒绝承包商延长工期，且不应就延误期间主张误期损害赔偿”。 Edmund Davies 法官也认为，“由于业主方的自身违约行为，则其不能要求承包商在原定竣工日期前完工，且由于没有确定的竣工日期，故业主方也丧失了主张误期损害赔偿的权利”。

      基于此，在普通法传统实践中，若由于业主方的过错引发延误事件，且合同中并未约定因此延误事件导致竣工期限延长的事项，则原竣工日期将变为自由工期（Time at large）,即承包商可以在合理期限内完成工程，而业主方不能在此合理期限内主张晚于原竣工日期的误期损害赔偿费用。

（二）共同延误（Concurrent Delay）与工期索赔（Claim for Extension of Completion Time）

      Peak v McKinney 案初步确立了阻碍原则后，英国工程法学会在2017年第二版的《工期延误与干扰分析准则》（Delay and Disruption Protocol）对阻碍原则与自由工期的适用做了进一步详细规定,特别是在共同延误的情况下，承包商如何有效开展工期索赔的问题进行了解析和指引。

1.共同延误的定义及适用

      无论是理论界还是实务界，对于共同延误（Concurrent Delay）的解读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差异。狭义的共同延误又称“真正的共同延误（True Concurrency Delay）”，是指业主方和承包商的延误事件同时发生，并在相同时间开始、相同时间结束，持续相同的延误期间，且无论是否存在相对方的延误事件，两个延误事件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导致相同的工程延期。狭义的共同延误在很大程度上遵循同时开始（Start to Start）和同时结束（Finish to Finish）原则。

      但在实践中，真正的共同延误几乎很少发生，更常见的是City Inn v Shepherd Construction案中确立的“略为严格”的共同延误（Less Strict Concurrency Delay）。在City Inn 案中，法院认为以下三种情形都可认定为共同延误：一是业主方和承包商的延误事件持续期间存在重叠；或二是业主方和承包商的延误事件在同时开始或同时结束；或三是即使业主方和承包商的延误事件没有重叠，但在效果上都对随后的事件造成了延误，如竣工日期，则也被认定为共同延误。Seymour法官以劳动力短缺为例，其认为无论劳动力短缺是发生在恶劣天气的前两天或者后两天，这两种情况若同时进行则都会对竣工期限造成影响，则应当被视为合同第25条关于共同延误事件的约定，故承包商应当被给予合理期限处理该等延误。

      英国工程法学会《工期延误与干扰分析准则》虽也从狭义角度定义了共同延误，但其也认为在实践中，对共同延误更通常的理解是“效果上的共同延误”，即在不同时间出现的两个或更多的迟延事件，但这几个事件同时都对随后的延误造成了影响。但《准则》也强调，业主方的迟延事件要对随后事件如按时竣工产生了实际影响，才能被认定为存在“共同延误”。换言之，若在业主方的迟延事件之前，承包商即已经存在迟延事件且一直持续至业主方迟延事件之后，则在此中情况下不存在“共同延误”。

2.共同延误与工期索赔

      无论是根据普通法判例还是根据英国工程法学会的《工期延误与干扰分析准则》，若业主方和承包商的迟延事件构成共同延误，则承包商可以以业主方的迟延事件为由，向业主方或工程师主张工期索赔。

      在评估因业主方迟延事件所引发的延误时，2017年版的《工期延误与干扰分析准则》提出了包括计划影响分析法（Impacted As-Planned Analysis）、时间影响分析法（Time Impact Analysis）、时间视窗分析法（Time Slice Windows Analysis）、实际与计划对比分析法（As-Planned versus As-Built Windows Analysis）、追溯最长路径分析法（Retrospective Longest Path Analysis）及崩塌竣工分析法（Collapsed As-Built Analysis）在内的六种通行评估方法以供参考。

      此外，若承包商希望工期索赔得到支持，承包商的合同管理团队应注重以下材料的收集和更新，以确保承包商在提出工期索赔时，有充分的合同依据和事实基础。在迟延事件发生前，承包商的合同管理团队需准备的材料包括但不限于：原定施工计划表、施工方法、人力和（机械设备、材料）资源安排、实时更新的施工进度计划表；在迟延事件发生时（中），承包商的合同管理团队需准备的材料包括但不限于：迟延事件通知、基于迟延事件引发的变化和影响，修订后的施工进度表、（根据分析方法提出的）迟延分析报告、迟延事件的因果关系分析报告、日常及专项会议记录、迟延事件记录表及各项进度报告等。

      在实践中，承包商准备的资料越翔实，则在工期索赔时，获得业主方和/或工程师支持和认可的可能性即越大，故建议承包商的合同管理团队重视日常资料的收集和整理，一旦发现索赔机会，及时提出充分的证据材料作为索赔支撑。

三、共同延误的适用例外

      虽在普通法系下，承包商可通过先例援引共同延误实现工期索赔。但若合同各方主体对共同延误引发的承包商工期索赔权达成了其他或相反的合意，则根据意思自治原则，可排除共同延误下承包商的工期索赔权。

      以North Midland Building Limited v Cyden Homes Limited案为例, 业主方Cyden Homes Limited与承包商North Midland Building Limited以JCT2005年版的《设计与施工》标准合同为蓝本，签订了设计施工合同。双方签订的合同将标准合同条件中关于工期索赔机制的条款予以修改，并在第2.25.1.3(b)条评估工期索赔机制中新增“由相关事件（业主方过错引发的迟延事件）引发的迟延与承包商应负责的其他迟延事件构成共同延误，则由相关事件引发的迟延不予考虑”，即承包商不能以共同迟延为由，向业主方主张工期索赔。

      虽承包商律师援引了阻碍原则和自由工期，但法官Fraser认为，合同双方已对如何处理共同延误达成了合意，故这种合意应当被维持和尊重。换言之，共同延误这一默示工期索赔机制，可以被各方当事人通过在合同中予以明确约定或其他书面合意予以排除。

      2018年，承包商North Midland Building Limited不服初审裁决，仍以阻碍原则和自由工期为由提起上诉。上诉法院法官和初审法院Fraser法官保持同样的观点，认为一方面由于在业主方的迟延事件发生之前，承包商已经出现了延误事件，故此种情形并不符合阻碍原则和《准则》中确立的共同迟延；另一方面，若双方签订的合同中明确约定，即使承包商和业主方的延误事件构成共同延误，但只要存在承包商延误事件且在效果上与业主方延误事件造成的效果等同，则承包商不能依据此延误事件主张工期索赔。

四、实务运用与律师建议

（一）实践中对于共同迟延的约定

      在North Midland案发生以前，国际通行的标准合同虽未明确约定承包商可基于共同延误这一事项主张工期索赔，但绝大多数标准合同都在延期条款中约定了业主方或工程师在公平合理范围内自主决定同意承包商工期索赔的权利。如JCT2005年版的《设计与施工》标准合同第2.28条【工期索赔】即约定，在收到承包商关于延期的通知后，工程师可在公平合理范围內准予承包商延长工期。

      但基于共同迟延具有复杂性、综合性、多发性等特点，对维护承包商的权益、合理分配业主方与承包商的风险具有重要意义和指导价值，故在国际工程建设法律实务中，特别是在普通法国家和地区，越来越多的标准合同编写组都将共同迟延明确列明在合同范本之中，以供合同当事人参考和借鉴。

      以2017年的FIDIC EPC合同为例，EPC合同第8.5条【竣工日期的延长】第3段中即提及，如果由业主方的责任引起的延误与由承包商的责任引起的延误同时发生，则应根据特别规定中规定的规则和程序评估承包商的工期索赔权利（如果没有，应适当考虑到所有相关情形）。

（二）律师建议

      2017年版的FIDIC EPC合同条件虽然约定了共同迟延，并明确了承包商工期索赔的权利，但对于共同延误的定义、归责于业主方的事件、归责于承包商的事件、工期评估的方法、工期索赔的流程等问题都给合同主体留下了较为广阔的谈判空间。若简单遵循EPC通用合同条件中对于共同延误的约定，不仅变相排除了承包商的默示索赔路径，而且还让承包商的救济权利“束之高阁”“沦为空谈”。因此，对于如何使用共同延误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笔者提出以下建议，以供参考：

1. 借助商业谈判，厘清相关概念

      在2017年版的EPC合同定义条款中，并未对共同延误及关联概念进行定义和解释，故承包商在参与投标过程中，应积极与业主方沟通，参考英国工程法学会《工期延误与干扰分析准则》、普通法判列以及Keating on Construction Contracts 中对于共同延误、归责于业主方的事件、归责于承包商的事件等问题的解释，在合同定义条款中明晰基本概念及适用条件。实践中，若承包商掌握谈判权，建议订立更偏向于承包商利益的条款，比如“若因归责于业主方的事件，无论是否影响关键路径，也无论承包商是否已经迟延（只要不对关键路径产生影响），导致了或可能导致竣工期限的迟延，则承包商有权向业主方主张工期索赔和费用索赔（若存在）。同时，本条款并不损害且并不对承包商因客观中立事件如当局造成的延误、不可抗力、特殊意外事件等主张工期索赔的权利产生不利影响。”

2. 研析合同条款，巧用索赔机制

      如前所述，标准合同条件中对于承包商的工期索赔权利一般均有明确约定，但在索赔原因上，存在不同。以2017年FIDIC EPC合同为例，承包商可依据归责于业主方的事件如未给予第2.1条现场进入权、第10.3条对竣工试验的干扰等主张工期索赔。此外，对于某些客观中立事件，如不可抗力事件、当局造成的延误等，承包商也可以进行工期索赔。

      特别需要提请注意的是，若在实践中，业主方在合同中对共同延误及承包商的权利已经做了有利于业主方的表述，且拒绝修改，则承包商应当仔细分析索赔起因和因果关系，综合使用索赔路径。

      例如，若合同中约定“尽管合同中存在其他规定，当事各方同意，较当时的施工进度表，如果承包商已经存在延误或存在共同延误，则承包商无权提交工期索赔”。

      针对此种不利于承包商的合同条款，笔者建议承包商与外部律师工作组一同，首先分析承包商提起工期索赔的起因和事件，是基于归责于承包商的事件还是客观中立事件如当局造成的延误、立法变更或不可抗力，或是归责一方的事件和客观中立事件的交织，如承包商劳动力短缺和不可抗力下东道国的行政命令。其次，将造成竣工日期迟延的各个事件影响程度予以独立分析，综合比较各个事件的影响程度。再次，就客观中立事件或归责业主方的事件，结合合同约定的准据法和判例，寻找制定法依据和相关判例，从公平合理的角度出发，提交索赔报告。

3. 识别索赔机会，熟悉索赔流程

      实践中，除合同约定外，索赔常被承包商作为提高利润或减少损失的有利“武器”，特别是对于实行单一合同总价的“交钥匙”项目，工期索赔至关重要。而成功的工期索赔，往往与及时识别索赔机会、明晰索赔起因、坚持索赔博弈及及时处理索赔四个步骤相伴相生、紧密关联。

      有经验的承包商，通常自工程项目招投标阶段起，即开始与外部律师团队、咨询团队一同分析招投标文件、合同文件中的利与弊，对能够引发工期索赔的事件、工期索赔的时限、工期索赔的要求及工期索赔的后果予以汇总整理，围绕合同约定条件，建立《工期索赔引导图》。对于合同约定外的事项，及时研究合同准据法所涉及的法律、法规、行政命令、判例等，为业主方在项目推行过程中，其作出的影响竣工日期的超出合同范围或不恰当的指令、行为等事件奠定“合同外”工期索赔的法律依据。

      项目推行中，一旦某一事件触发了工期索赔条件，承包商应立即组织专业人员分析该事件构成的索赔起因，是归责于业主方的事件还是客观中立事件，并根据该事件对应的合同条款、合同约定的索赔流程、承包商准备的索赔材料等向业主方和/或工程师提出工期索赔并附上相关索赔材料。若业主方和/或工程师拒绝同意或给予不公平合理的工期延长，则承包商可以根据之前整理的“合同外”依据，启动争议解决机制。

1.数据来源于商务部公共信息服务商务数据中心，<http://data.mofcom.gov.cn/tzhz/forengineerstac.shtml>。

2.Extension of time EOT in construction contract <https://www.designingbuildings.co.uk/wiki/Extension_of_time_EOT_in_construction_contracts>

3. Lord Salmon LJ held at page 121: “If the employer wishes to recover liquidated damages for failure by the contractors to complete on time in spite of the fact that some of the delay is due to the employer’s own fault or breach of contract, then the extension of time clause should provide, expressly or by necessary inference, for an extension on account of such fault or breach on the part of the employer.”

4.Edmund Davies LJ at page 126 said that: “The stipulated time for completion having ceased to be applicable by reason of the employer’s own default and the extension clause having no application to that, it seems to follow that there is in such a case no date from which liquidated damages could run and the right to recover them has gone.”

5. FIT Consulting, “CONQUERING CONCURRENCY Party 1: What is Concurrent Delay”:True Concurrency is where the employer and contractor delay events occur at the same time and cause a delay to progress for the same period sharing the same start and finish dates, either of which, in the absence of the other, is likely to cause the same delay to the completion of the works. < https://www.fticonsulting-asia.com/~/media/Files/apac-files/insights/articles/conquering-concurrency-part-1-what-concurrent-delay.pdf>

6.If some part of their duration they overlapped in time;

7. If they possessed a common starting point or a common end point; “It should not matter whether the shortage of labour developed, for example, two days before or two days after the start of a substantial period of inclement weather; in either case the two matters operate concurrently to delay the completion of the works. In my opinion both of these cases should be treated as involving concurrent causes, and they should be dealt with in the way indicated in cl 25.3.1 by granting such extension as the architect considers fair and reasonable.”

8. City Inn Ltd v Shepherd Construction Ltd, Law Reports, 2011 S.C.127, para 36:

9.The SCL Protocol Para. 10.4: In contrast, a more common usage of the term “concurrent delay” concerns the situation where two or more delay events arise at different times, but the effects of them are felt at the same time.  

10. The SCL Protocol Para. 10.12: Where concurrent delay has been established, the Contractor should be entitled to an EOT for the Employer Delay to Completion. The Contractor Delay should not reduce the amount of EOT due to the Contractor as a result of the Employer Delay.

11.Any delay caused by a Relevant Event which is concurrent with another delay for which the Contractor is responsible shall not be taken into account.

12.North Midland Building Limited v Cyden Homes Limited ,[2018] EWCA Civ1744, Law Report, Para. 23:The consequence of this clear provision is that the parties have agreed that, where a delay is due to the appellant, even if there is an equally effective cause of that delay which is the responsibility of the respondent, liability for the concurrent delay rests with the appellant, so that it will not be taken into account in the calculation of any extension of time.

13.Sub-Clause 8.5 [Extension of Time for Completion] para.3, “If a delay caused by a matter which is the Employer’s responsibility is concurrent with a delay caused by a matter which is the Contractor’s responsibility, the Contractor’s entitlement to EOT shall be assessed in accordance with the rules and procedures stated in the Special Provisions (if not stated, as appropriate taking due regard of all relevant circumstances)”

14. Notwithstanding any other provision of the Contract, the Parties agree that the Contractor shall not be entitled to submit a claim for an extension to the Time for Completion, if, at any relevant lime, the Contractor is already or concurrently delayed in its progress when measured against the then current Programme.